昨天讀莊子的材與不材,裡頭提到了「自然」。那個「自然」指的不是「大自然」,而是自我肯定的意思。F說自然好難呀!我想是呀,自我肯定說起來很容易,但對「人」來說很難,難怪自然離我們很遠。
動物不會去想自己的材與不材,有用無用;植物也不會想;天,也不會想。
漢朝王充所作的《論衡‧自然篇》有一段話:
或說以為天生五穀以食人,生絲麻以衣人,此謂天為人作農夫、桑女之徒也,不合自然,故其義未可從也。
白話的意思是──如果天是為了讓人吃飽、給人穿暖而生五穀與絲麻,那麼天就不合自然。「天」怎麼會「不合自然」呢?這個「自然」同樣與「大自然」無關,它是「自我肯定」的意思。
再講得明白一點,如果天生五穀生絲麻,為的是讓人吃飽穿暖,那麼天就不是他自己,而是為了人而存在,是人的奴役;天得從自己是否讓人豐衣足食來衡量自己的重要,那麼天就無法自我肯定。但是,「天」是為了人而存在的嗎?「天」是為了人而下雨的嗎?當然不是。
之前我寫下雨,我說雨不會在我們想要它下的時候下,在我們不想要它不下的時候不下。天,不會因為我們的埋怨而傷心,當然也不會因為我們的感謝而快樂。
那麼人呢?
對天來說,自然(自我肯定)是本然(本來),天本來就那個樣子;天不需要對自己說:「我要自我肯定。」但人卻經常對自己說:「我要肯定自己。」
為什麼呢?
人好像很自由,好像比我們的寵物我們的牲畜我們的食物都自由。但人好像又很不自由;明明有自由的能力,卻不斷地被告訴該怎麼活。人經常界定他人的價值,也界定自己的價值;那個人真有用,我真沒用。
有朋友問我搬到鹿野之後「好不好」?我說:「只要我這裡好好的,就都好。」我把手放在自己的胸口。
但是不可能總是好的。
有一次我在自己的腦袋裡走到快要沒有路了,那個時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在哪裡。而在那個瞬間我讀到了一句話:「迷途就是道路。」
人能自由的能力,與人囚禁自己的能力相同──那就是思考。人因為思考而離開自然(無法自我肯定),卻也因為思考而能夠自然,也就是自由。
──瞇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