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4年4月25日 星期五

自然醒桑椹果醬

梅子加工之後,是桑椹。我記得老斌開始做桑椹果醬之前,不太喜歡桑椹;他說桑椹處理起來很麻煩,遇水之後很怕爛,但又不能不洗。桑椹有梗,要去梗,口感才會好;可是桑椹那麼小,每一個都有梗,一個一個去梗,去了半小時才那麼一點桑椹肉,實在是太費工了!

所以一開始,老斌只是試著做桑椹果醬,想說做一些來我們自己吃,分送朋友吃;沒想到桑椹果醬做出來後意外的好吃!老實說,我覺得並不是所有人做的桑椹果醬都好吃喔;吃過老斌做的桑椹果醬,我真心覺得做果醬是種天賦。

桑椹草莓果醬的滋味,就更不用說了。

前些天,老斌去王龍大哥家與義隆大哥家採桑椹,再去巡了共玩班的草莓。然後老斌和我,還有小四阿春,四個人一邊聊天一邊替桑椹去梗;四個人聊天聊了兩個多小時,才做成了4.2公斤的桑椹果肉加草莓……話說如果沒有人陪著一起聊天一起去梗剝桑椹,那一個人大概要做8小時才能將那一整籃的桑椹處理完畢吧!

桑椹並不是去梗剝果肉下來,自己就變成果醬了。要懂得加糖的比例,草莓的比例;沒有草莓的時候,偶爾會用蘋果取代,但有時候也會有純桑椹的配方,各有各的風味;而煮的方法又是另一門學問。

說自己幸福有時候會覺得有點矯情,但沒辦法有時候真的是這麼覺得;住在這裡有老天所賞賜的水果可以採,朋友們又都很慷慨,所以我們的桑椹果醬訂價很便宜,350克只賣250元,大概就是工錢吧。

老斌做的桑椹果醬量不多,一次大概都只有十多罐,所以自己的朋友分一分買一買就沒了。不過,或許以後有可能會常態性的、按季節來做果醬。

這次要出貨的前一天晚上,老斌突然說:「我們來做標籤試試看吧!」

「喔!可是LOGO都還沒有想耶!」我說。
「就只是試貼看看,沒關係啦!」老斌說。

我們開始亂畫(真的是亂畫)。老斌說有沒有可能畫那種有一點像長草的感覺,於是我畫了這個有點像田的圖,把「自」「然」「醒」三個字擺在裡頭,然後字的線條讓它長點草,或像草(比如「然」下面那四點),這樣的一個圖。

「怎麼好像有點像蛋?」老斌說。

嗯,好像還沒有說為什麼要叫做「自然醒」?

「自然醒」的意思是:「自然醒了」。
希望我們所做的加工品或農產,都可以不愧對「自然醒」這個名字。

對了,關於標籤的製作,我們沒有上膜;老斌說標籤的用途只是在提醒製作日期與保存期限,所以不用怕標籤壞掉。一開始我想,這樣冰進冰箱,標籤紙可能會濕掉,然後就爛了。但後來又想,畢竟果醬也不是那種要放上一年兩年一百年的東西;果醬是食品,很快就吃完,而它的標籤只是用來提醒保存時間而已,標籤本身不是重點。如果為了保存標籤而上了膠膜,但那個標籤在果醬吃完之後就用不到了,那麼似乎真的可以考慮避免。

盡量減少一次性的消耗,我想這是老斌所考慮的。但會不會有人因此感到不便呢?嗯,還不曉得耶!

另外,我們不用標籤貼紙,而是用漿糊來黏。這起於老斌的喜好,「漿糊很好啊!用漿糊黏,標籤很容易撕下來。」那天早上,我們剛好吃稀飯。老斌說,稀飯也可以變成漿糊耶,乾脆用稀飯來黏黏看好了。




每一個桑椹的梗都要去掉。



一開始手繪「自然醒」的LOGO。



換成綠色LOGO。



第一版試作標籤。



老斌說:「自然醒第一張產品標籤。用一般紙列印,用漿糊黏貼。一方面是我個人希望產品標籤可以容易取下,瓶子方便再利用。二方面是個人很喜歡用漿糊黏貼的感覺。」

──瞇

2014年4月17日 星期四

在死之前的痛苦

王大哥家的貓死了。

王大哥家的黑貓在外面跟人家打架,那個人家當然也是貓。黑貓打架,傷重見骨。發現牠受傷的那天是禮拜天,沒辦法送醫。隔天就找不到貓了。

昨天,聽老斌說,貓死了。

現在看到動物受傷,總是會想起喵喵。但是,沒有從前那樣難過了。

喵喵死了之後有一段時間,我看到誰家的狗誰家的貓,看著看著,都會想到「現在台東還沒有夜間急診,萬一牠們發生意外怎麼辦……」我總是會想起喵喵那天晚上很痛苦的樣子。我曾經想過是不是有可能一一去拜訪台東動物醫院的醫生,拜託他們成立夜間急診的聯絡網。

但不曉得為什麼,最近我慢慢開始覺得,在無法急救的情況下,受傷的動物自然地死亡,好像也不是一件不好的事。說不太上來這種感覺,可能是因為鄉下偶爾會遇到野生動物;當我碰到野生動物受傷,我也要送牠去急診嗎?好像不會這樣。

遇到野生動物,不僅不會送牠急診,有時候,還會把牠吃掉。

老斌和我曾經遇過一頭小鹿。小鹿被捕獸夾夾住了,又被野狗攻擊;老斌幫小鹿將捕獸夾鬆脫後沒多久後,小鹿就斷氣了。小鹿斷氣前,我還摸過牠的頭。

後來這隻小鹿成了桌上的晚餐。

「人不吃,牠也是被野狗吃。你不吃,牠也會被當初放捕獸夾的人載去山產店賣,被山產店客人吃掉。你不吃牠,牠也不會活過來。」

朋友這樣說著。

一開始我決意不吃。但當小鹿被端上桌時,牠已經不是小鹿,而是一盤一盤肉了。小鹿的頭在鍋裡,被撈出來時,牠的頭比白天看的要小,眼睛閉著,嘴巴吐出舌頭。

在桌上的小鹿已經不會痛了。

動物會老會病,也可能會跟其他動物打架而受傷,傷重而亡;自然界的動物不就是這個樣子?撐過去的繼續活著,撐不下去的回歸自然。死,是一件再自然不過的事了。

可是,雖然這樣明白,但我還是會感到難過。在我覺得牠們還感覺得到痛苦的時候。

我曾經想過喵喵,還有小鹿,以及那隻我沒見到最後一眼的黑貓;牠們在死之前除了痛,會不會感覺到苦,在痛裡會不會害怕?

想一想自己好像太偏心了。那些被殺的豬、被吃的雞,在死之前難道就不痛嗎?

於是當小鹿端上桌,我也舉起筷子。
我也不在執意希望動物醫院有夜間門診。

或許正再經歷痛苦的動物,遠比人類勇於面對死亡。

上個禮拜,老斌說喵喵樹發出新芽了。那棵作為喵喵樹的檸檬,本來葉子都掉光了,我們以為喵喵樹跟斑斑樹一樣沒有活下來。但今年春天,喵喵樹發出了嫩芽與花苞。

而那棵我們種下的斑斑芭樂樹,終究是整株枯萎了,它並沒有在今年春天活過來,仍舊是乾枯的枝枒。

但是斑斑樹下發出了許多野草。野草們活著,活得生意盎然。


──瞇


2014年4月14日 星期一

「又見面了……又見面了……」梅子們說。

現在是青梅,等到五月梅子熟成時,就是梅雨季了。

從前的我沒想到梅子跟梅雨季有什麼關係,梅雨對我來說就只是濕濕答答的日子。前陣子跟著大家去採梅,才想起梅雨季的「梅」是「梅」,而不是「霉」。但如果我不是住在鹿野,肯定會忘了這回事,因為在台北的梅雨,是「霉」而不是「梅」。

從前看到梅子不會想到梅花,看到梅花也不會想到梅子;這種事說出來應該會被笑,但是是真的。住在都市裡時許多經驗是被切割的──人們到山上用眼睛賞梅,梅子卻只出現在人們的嘴巴裡。

這是我第一次看到長在樹上的梅子。

「原來是長這樣呀!」我偷偷在心裡想著,沒說出來。

我們採的梅園是一個老阿伯的。阿伯年紀很大,八十好幾,顧不來梅園了。梅樹沒有修枝,拼命長高,於是上頭照得到陽光的梅子結實飽滿,下頭照不到日頭的梅子,看起來就有點像營養不良的小可憐了。

所以這回一邊採梅,一邊進行修枝。不過到底該怎麼修枝對梅樹才是好,就得再做些功課了。

採梅時大家的眼睛裡好像只有梅子。有時候想,人類是不是對採集、收集有一種癖好呢?看到枝條上那麼多梅子,就有一種想要趕快一顆一顆採下來放進袋子裡的衝動;聽到梅子咚咚咚倒進桶子裡的聲音,就有一種打柏青哥小鋼珠掉下來的快感(雖然我從來沒打過柏青哥)。我說採梅子感覺好療癒喔!特別是318之後的那幾天,心掛在立法院人卻沒辦法在那裡,還好有梅子轉移注意力。

梅子採回來之後就是加工。在鹿野的這群朋友,好多人都在做梅子加工。小四阿春做的是梅精,顧名思義就是梅子的精華,得熬個三天兩夜,而熬煮之前的繁複過程,大概是所有梅子加工品中最麻煩的──去蒂頭、敲打梅子使其梅肉與果核分離、去果核、打碎梅肉、汁渣分離、熬煮。

鹿野區役場做的則是脆梅和梅酒,以及鹽梅,老斌負責指導。說是指導,但其實是大家一起玩,幫鹿野區役場做一些加工品來賣,好作為區役場修復與營運之用。

梅子去完蒂頭洗完澡晾乾後,窩在大鍋子裡。老斌給她們做鹽巴SPA,放置一天,隔天我們搖動鍋子,梅子們便發出噗ㄘ噗ㄘ、噗ㄘ噗ㄘ的聲音。

「你聽,她們在講話……」
「是氣泡啦......」
「她們在打招呼耶……」
「一晃動鍋子她們就會換位置……」

「又見面了……又見面了……」梅子們說。


這棵就是梅樹。不過,好像看不太出整體的樣子......(照片來源:龍田歲月)



這就是那些在講話的梅子。



明年就有梅酒喝了。

──瞇

2014年4月12日 星期六

關於平等

整個三月,沒有一篇自然醒。寫這篇文章時,一直卡住。腦子裡有許多東西想寫,但都只有一半。不曉得為什麼沒辦法好好說好想說的東西。

想說的東西有哪些呢?先從盧梭寫過的一段話開始好了:

假如對出生的地方可以選擇的話,我一定會選擇這樣一個國家:

它的幅員大小決不超出人們才能所及的範圍以外,也就是說能夠把它治理得好。在這個國家中,每個人都能勝任他的職務,沒有一個人需要把他所負的責任委託給別人。在這樣一個國家中,人民彼此都互相認識,邪惡的陰謀,或謙遜的美德,都不能不呈現於公眾的眼前並受公眾的評斷。在那裡互相往來,互相認識的良好習慣,將使人們對祖國的熱愛與其說是熱愛土地,勿寧說是熱愛公民。

這也是我想像中的,我想選擇的國家。

假如這是民主國家的原型,或許這也是為什麼現在所存在的這些國家,很難真正實現民主。

老實說,不要說國家民主,在一個小小的團體中要真正實踐民主,也很困難。因為「不平等」已經存在我們的社會中了;並不是我們說「我要平等」,這個社會的結構馬上就能平等的了。

可是至少,我們要有能力意識到不平等的狀態。有能力意識到不平等的狀態,才有能力使得結構更趨平等。

但所謂的「不平等」是這樣的──像翹翹板一樣,有重的一方與輕的一方。重的那方,也就是握有權力的那方,是不太可能想要平等的。多半想要平等的是輕的那方,但也只有他在意識到自己處於不平等的狀態之後,才懂得爭取平等。

而爭取到平等之後,有沒有可能有天自己變成重的那一方了呢?如果真的變重了,自己能不能意識到這不平等的狀態,然後有意識地調整位置,回到平等呢?

這不是容易的事。

──瞇